David Downton覺得很有趣。在時尚素描被宣告「死亡」的40年後,這個他所選擇的藝術媒材,正被前所未有的簇擁著。
在不用為好萊塢名女人們繪製畫像的時間,他得以坐在位於倫敦Claridge's飯店的桌前,履行他每年52天的駐館畫家任務。
他於2015年出版的插畫書《David Downton: Portraits of the World's Most Stylish Women》收錄了超過150幅女性插畫,包括電影界到時尚界最赫赫有名的幾個名子。
但這些作品,都只是Downton生涯成就中的冰山一角;在時尚插畫界,他已是舉足輕重的重要角色。
就算已入行超過20年,Downton仍舊希望稍微偏離時尚界的聚光燈。
雖然他能夠從容高雅地圍著Dries Van Noten圍巾,流暢地選用婉轉字詞,並和許多時尚界中最具聲望的人物擁有摯友般的交情,但這位擁有犀利眼神與方正下顎線條的56歲藝術家,常自我貶抑,且帶著一絲羞澀。
比起被定位為時尚人士,他寧可被稱作藝術家,倫敦藝術大學便曾邀請他加入倫敦時尚學院(London College of Fashion)的講師陣容。
這並不代表他的成功沒經過漫漫長路。
在離開藝術學校之後,Downton曾大量地接受各式案件,從羅曼史小說到食譜書,葡萄酒品牌設計到性教育手冊。日以繼夜的工作,就是為了成為一位職業的插畫家。
他在商業與非商業型藝術家仍壁壘分明,且被認定沒有交集的時刻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直到37歲,他才親自看了第一場服裝秀。直到《How To Spend It》雜誌邀請他在巴黎麗池酒店為Valentino試衣繪製插畫,一切才迸出火花。
生涯中令人驚豔的時刻數之不盡,如果單談服裝秀,Downton表示Galliano於1998年向Marchesa Casati致敬的高級訂製服可能是印象最深刻的。
「當時的秀場選在巴黎的Garnier歌劇院,原本是個探戈表演場地。穿戴鑽石的印度使者們送著香檳,而這時服裝秀甚至還沒開始。」他回憶著。
「緊接就是一場感官的超凡體驗,我想每個在場的人都不會忘記那感受。那是高級訂製服中,瘋狂與美麗並存的極致展現。」
在Galliano秀上體會到的,混合瘋狂與美的強烈感受,讓Downton久久不能自已。
「在過去,我非常喜愛YSL、Galliano執掌的Dior,以及大師Christian Lacroix的作品;現今則非常欣賞Schiaparelli中的藝術特質。」
他依舊是那個曾經畫著電影海報的男孩,仍會被大明星吸引。
每當他被邀請為Cate Blanchett與Dita Von Teese等明星作畫,他會因緊張焦慮,一旦主角抵達現場,那份焦灼便會消退,能夠平靜地坐下繪畫。
他坦承繪製高級訂製服裝存在著一定的挑戰。「它們既困難又簡單。」他說。
「身為一個素描插畫家相當重要的一點,是作為一個觀察者,而非創造者。時尚插畫其實就在於全盤吸收他人的創意,再重新進行詮釋。」
Downton對自己作品的要求不外乎三:流暢度,觀察力,以及一抹當代感。「好的插畫作品便是我努力達成的目標;是一生的追求。」
當他試著讓作品看似輕鬆完成,最終令他滿意的成品其實都經過一再撕掉重畫的過程,才得以完成。
「當我對畫出的作品感到滿意後,我會將他放置於透光板上,用它做為最終作品的基礎。這時我才開始思考刪減與輪廓的重新建構。」
「如果我略掉了一隻眼睛、耳朵或手(像我很常做的那樣),那都是曾在我的原圖上出現,而我有信心做出調整的。我的中心理念是讓最後的作品看似毫不費力。」
Downton表示,由於早期需配合不同產品變化風格,發展出現在這知名的筆觸花費了他不少時間。
事實上,一直到許多朋友寄送彷彿是被他啟發的作品,他才意識到自己形塑出一種風格。
但對於此,他感到受寵若驚多過於被仿造的不悅。
「我們不能被『風格』概念箝制住了。在我的經驗裡,不是你找到風格,而是風格會找到你。」
「我最開心莫過於Iain R Webb(知名時尚評論家,時任Elle時尚總編)將我的作品描述為現代的懷舊(Contemporary Nostalgia)。我想那總結了我一直在追求的東西。」
在時間軸中,時尚插畫無疑地曾經光芒黯淡。因此,我們不免問起他對於自己重新受到歡迎的見解。
「現今的我們因為接收過量的攝影作品,因此插畫看起來反而有新鮮感。」
他說道:「因為IPhone的緣故,每個人都認為自己能是攝影師。你可以看見到處有人在試著證明這件事!
雖然插畫的歷史比攝影早上數世紀,但現在我認為它看起來意外的更有現代感;畫作是更個人化的東西。」
他一點也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我將策畫一個展覽,亦有與《Vanity Fair》和Claridge's飯店的合作企劃,同時要開始一本回顧20年巴黎高級訂製服裝秀的新書。
但重點是好好享受樂趣,如同我的好友Carmen Dell'Orefice曾說的,『如果不有趣,一切就都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