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4月,在英國軍隊解放德國Bergen-Belsen納粹集中營的幾天之後,有一輛卡車載著滿滿的補給物資來到了營區。

但當總指揮官Gonin中將看到物資的內容時,卻一時之間以為得到的是個可怕的錯誤。

在這個食物、衣服和醫藥短缺的時刻,這些受到嚴重身心創傷的納粹倖存者們,怎麼會需要這看似最無關緊要的物品:唇膏?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所有的女性都為眼前到來的這些珍貴小圓管傾倒。

「至少,有人帶來這些東西,讓她們重新覺得自己像個人。」他在日記裡寫道,手稿現今仍被保存在帝國戰爭博物館(Imperial War Museum)中。

「她們再度是一個個體,不只是手臂上的刺青編號;至少能夠重新開始注意外表。那些口紅,開始把人性帶回到她們身上。」

Lip, Hairstyle, Earrings, Jacket, Collar, Style, Blond, Flash photography, Brown hair, Long hair, pinterest
ERIK MADIGAN HECK

帶來勇氣的色彩

每當有人貶低時尚的虛榮,我就會告訴他們這個故事,並總能成功讓他們信服。

就唇膏來說,自19世紀末由劇場上的道具,轉變為日常使用的物件,都不可避免地和女性緊密連結。

它亮眼、充滿鼓舞能量的特質,能夠以絕不失敗的簡單方式,賦予妳足夠的自信度過一天。

它也是戰爭中的一抹重要色彩。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為女性需到危險的外部警戒是否有空襲信號,紅色唇膏被稱為「帶來勇氣的紅臂章」。

我表妹在法國的醫院動乳房切除手術,醒來後發現一位護士站在床邊,遞給她一塊粉餅以及一支唇膏,對她說了句:「加油,女士(Courage, madame.)。」

著有《I Capture the Castle》的小說家Dodie Smith曾寫道:「一件洋裝,在任何情況下都會幫上大忙。」而當衣物不那麼易得的時候,我們轉而向更小一點的物件尋求快樂。

「口紅指數」(Lipstick Index)是一個著名的景氣觀測方式,由美妝集團總裁Leonard Lauder所創設。

他發現,當口紅的銷量提升,預示著蕭條景氣的來臨,因為人們會減少奢侈品的花費,但仍舊依賴可以負擔、並能帶來好心情的物品。

Estée Lauder品牌證實,911恐怖攻擊事件後,口紅的銷量有顯著提升。)

女性權利的象徵

我那僅用過六零年代出品的Revlon淡藍色眼影盤,總化著淡妝的母親,畢生卻從未有一次忘記在出門前擦上她的霜狀粉紅唇膏。

雖是崇尚清簡的清教徒,我們家裡的化妝台卻是一片繽紛;從13歲開始,我便不曾中斷過我的唇膏收藏。

我的第一次口紅是在Woolworths網站買的Rimmel唇膏,接著是Biba的七零年代紫色唇彩,最後,才是我現在的最愛─Chanel Rouge CocoMademoiselle色號;它粉紅帶著米白的色澤,是八年前由彩妝師Mary Greenwell推薦給我的。

Lipstick QueenSaint in Deep red唇膏則是我的新歡,它帶給我一抹不會看起來像哥德風的深紅,還沒有任何其他款式辦的到。

存在於我們化妝包中大部份的產品,都旨在遮掩、修護,並帶著欺瞞的心機。

我不能沒有我的粉底液、腮紅和睫毛膏,讓我看起來不那麼蒼白、滿佈雀斑、浮腫而充滿瑕疵。

但當我使用唇膏,我則是在做完全相反的行為。我們對唇膏的需要,不像為了遮掩歲月痕跡的種種舉措,或是日常必備的大量護手霜。

它所做的,不是修復或隱藏,而是一種慶祝,更重要的是,一個身份的展現。

它要求被看見,並受到矚目。唇上的裝飾,會將注意力轉向一個人被傾聽,並被重視的權利。

當時尚潮流讓女性塗上偏向米白的色彩,往往正值女性被視作沉默裝飾品的時期。而當唇部被妝點上深紅,則出現在女演員Bette DavisJoan Crawford盛氣凌人的電影之中,或盛行以服裝展現權力的八零年代。

它是標誌著女性不同階段的分水嶺,不再是單純無瑕的青少年,而是出外征討的戰士。

我有分別給白天和夜晚使用的腮紅,適用於夏季與冬季的底妝,並隨著流行和季節更換眼影盤。

但在我化妝品的櫥櫃中,最多的品項還是口紅。就算很少使用,光是看著它們的光滑外裝,就足以讓我寒冷潮濕的早晨重新快樂起來。

唇膏代表著美麗的事物,而在越感覺不確定的時刻,我們便越需要它們。

作者Linda Grant為英國當代女性小說家,著作曾多次獲布克獎提名,並任英國皇家文學協會(Royal Society of Literature)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