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天祥專欄】拿破崙是集父權於一身的符號，還是有血有肉的人？從電影細看一代梟雄的信與性
因法國大革命而崛起的傳奇征服者拿破崙，在奧斯卡影帝瓦昆菲尼克斯的詮釋及導演雷利史考特的形塑之下，將呈現何等樣貌？
在看長達二小時38分鐘的《拿破崙》之前，聽聞雷利史考特未來還會在Apple TV+推出一個至少四小時的「導演版」，忍不住開玩笑：他該不會用編年體來拍吧！沒想到較短的電影版就已經這麼做了。當克里斯多福諾蘭的《奧本海默》以迂迴跳躍的敘事擄獲觀眾，這麼穩紮穩打會不會被當作老古董？勢必成為考驗。
信念與性格
由瓦昆菲尼克斯主演的本片，並沒打算從拿破崙波拿巴的出身或童年講起，而是以「法國大革命」揭開序幕，奠定他軍事地位的「土倫圍城戰」成為首座舞台。詭異的是，當拿破崙波拿巴快馬馳騁的第一秒，馬脖子立即變成盾牌，為他擋了砲彈，他被壓在血肉模糊的馬身下，怎麼看都有點狼狽。儘管之後奮起指揮，最終奇襲成功，卻也令人對雷利史考特的觀點感到好奇。
他表面上平鋪直敘，簡直像影像化的維基百科內容，但細節卻又暗藏嘲弄，甚至帶有批判。例如令他掌握實權的「霧月政變」，他得先被滿座議員斥喝追打，逃到大門外，再慫恿原該守護議院的衛隊倒戈支持他，亦即奪權是靠「演技」來著。而在視覺上最吸引我的「三皇會戰」，拿破崙擊潰反法聯軍，呼嘯的砲彈擊碎湖冰，讓原本想撤退的敵軍不但慘遭血洗，還屍沉冰湖底，尤其殘酷。看似堂皇的史詩，卻不時發出淒冷喟嘆。
但更讓氣氛凝結的，恐怕是約瑟芬·德·博阿爾內內的加入。拿破崙不計較她曾是身繫囹圄的寡婦，又比他年長，感覺上她會更惜緣忠貞。事實卻是當他遠征埃及，攻無不克時；她卻在巴黎紅杏出牆，夜夜笙歌。要不是部屬告知，他還蒙在鼓裡，但就連報紙都已喊他綠帽將軍。在外一夫當關，在家一敗塗地，男性女性的公私形象，竟也顯得可笑偽裝。但有時愛情關係不就這個樣子嗎？當他或她道出：我只是個沒有你就不行的人。這個「你」，指的是心，是身體，還是階級地位和榮華富貴？
信譽與性慾
當其他角色都只剩下名字，約瑟芬成為片中唯一能和拿破崙分庭抗禮的人物， 凡妮莎寇比也賦予她更複雜的形象。但如果以為拿破崙是痴情種，也未免天真過頭。渴望子嗣繼承江山的他，終究還是以無法生育的理由，逼約瑟芬離婚，另娶奧地利公主。但除了給予前妻不虞匱乏的物質生活，兩人其實還藕斷絲連。
據說是因為約瑟芬的男僕偷賣了兩人的書信，這段感情才有更多供後人大做文章的資料。電影既有音畫，且看雷利史考特用聲音傳達兩人魚雁往返，然而文辭並茂的內容，搭配的卻往往是澆人冷水的畫面。因為在他寫情書的時候，約瑟芬說不定正在和其他男人上床呢！
如果影片最後細數拿破崙征戰沙場帶來的死傷人數，說明了「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和約瑟芬之間的信與性，不也是「傳宗接代」重要過「海誓山盟」嗎？雷利史考特看似被拿破崙的開疆闢土給牽制，通篇都在細數戰役，然而這當中不斷鬆動情感與口號的差別，讓看似偉大的軍事奇才，屢屢口是心非。但又還不到悲劇的地步。看完電影，我竟然忍不住期待四小時版會深掘到什麼地步：拿破崙終究是集父權於一身的符號，還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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