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臺灣的國際知名指揮莊東杰，曾於2015年榮獲哥本哈根瑪爾科國際青年指揮大賽桂冠以及法蘭克福蕭提國際指揮大賽銀獎；而隨著英國BBC交響樂團、丹麥國家交響樂團、皇家斯德哥爾摩愛樂等歐洲主要樂團競相邀請莊東杰演出，這兩個獎項逐漸不再是他專業履歷上最亮眼的重點——這便是一位指揮在職業上已屆成熟的證明。而他在2021／2022樂季起擔任德國波鴻交響樂團音樂總監，更顯示他在指揮職涯上邁向全新境界。
今年9月27至30日間，莊東杰將帶領從未來過臺灣的波鴻交響樂團，與鮮少聽過波鴻交響樂團的臺灣樂迷相見，即將碰撞出的火花，想必精彩可期。同樣令我們感到興趣的，是這位剛過四十不惑之年、首次擔任樂團總監的臺灣指揮，面對生活與職涯重大變遷的心路轉折，以及領導一個屬於自己的頂尖樂團所帶來的挫折與成長。
從波鴻到臺灣
波鴻是位於德國中西部的城市，人口37萬並不算多，卻有著相當豐富的文藝資源，市民能夠享受全年無休的各種藝文節慶、20幾間劇院所上演的各種表演，以及隸屬於市府、自1919年成立至今已逾百年、受國家最高級資源傾注的A級管弦樂團——波鴻交響樂團。莊東杰解釋，在德國力求區域均衡發展的政策之下，波鴻被栽培成為一個以文化見長的城市；100多年前還是業餘同好組成的波鴻交響樂團，在近代A級資源的滋養之下，已經成長為能夠吸引國際頂尖樂手報考的管弦樂團。
「這次帶波鴻交響樂團來臺演出，我想對古典樂圈最大的貢獻，是破除樂迷的名牌迷思，讓臺灣樂迷聽到一個德國小城的市立樂團，竟然也能帶來最高水準的演出，而且與知名大城樂團不相上下。」莊東杰自信地表示。
不過他認為，與其介紹再多的波鴻地理或樂團歷史，都不如介紹他們的首席：「我們的樂團首席拉斐爾．克里斯特就是琉森節慶管弦樂團的首席。首席對樂團整體音色有重大影響——我對我們樂團的音色品味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琉森音樂節素來是全世界最頂尖音樂家薈萃的場合，可見莊東杰對他的樂團抱有不只有自信，更多了幾分自豪。
鍾情與責任
莊東杰與波鴻交響樂團的初見有如浪漫喜劇，在荒唐意外中一見鍾情。「柴可夫斯基第五號交響曲結束前兩分鐘，觀眾以為演完了，鼓掌瘋狂響起。我跟樂團交換眼神，互相用最放手一搏的姿態彌補完這兩分鐘，演奏氣勢與平常完全不同，跟樂團的化學反應達到最高點。」這兩分鐘的「放手一搏」，成為莊東杰與波鴻交響樂團的主調：樂團放手一搏地選了一位臺灣音樂總監，莊東杰也決定放手一搏作為回應。他破釜沉舟的第一步，是帶著妻女舉家從柏林搬往波鴻。「住在柏林當波鴻的音樂總監，那是有所保留的姿態。」莊東杰斷言。在實務上，也唯有在當地與團員長時間、近距離相處，才能更明白樂團的性能，「我不只能在我自己的排練時間聽團員演奏，他們會如何對客座指揮做出反應，我也觀察得一清二楚。」
而身為市立樂團暨當地音樂廳的音樂總監，莊東杰明白他所負責的對象並不只是樂團：「我們的駐團音樂廳只有1000個座位，但購買樂季套票的人數卻總有2、3000人。」他固然必須向聽眾負責，但關心他們音樂的人，顯然遠遠多過坐在音樂廳內的1000名觀眾。莊東杰認為音樂廳外發生的事情，才是音樂廳內工作者的養分，「而我們的養分必須來自這個市與市民。」他每週都與不同的市民見面，可能是贊助者、死忠支持者，也或許是與音樂不直接相關的市民。每當聽過音樂會的市民藉他的近期演出抒發人生哲理，莊東杰便能明確感受到自己作為音樂家，以音樂描述世界、抒發情感的努力，確實地打進了聽眾內心。
在同一條船上航行
「音樂總監」與「指揮」兩種身份的差異，莊東杰認為在於講求的溝通深度。音樂總監需要均衡時常對立的行政與樂團。與行政方的溝通沒有音樂作為共同目標，靠的全是說話藝術，莊東杰感激自己能在相對開明的市立樂團中精進修練這項藝術，然而與樂團間的溝通技巧也大不相同。
客座指揮一般只需要跟團員短暫相處四天，但音樂總監必須在任期內的每個工作日與全體團員相見，在精進音樂之外也需照顧團員情緒。由於排練時間是全體團隊成員到齊，對個別樂手提出建議時，要對說話方式格外敏銳，不僅不能營造出在眾人面前針對個人的氣氛，也不應該出於任何意思負面或惡性意圖。
此外，團員們皆屬演奏資歷2、30年以上的專家，莊東杰認為「他們需要的更多是良性催化，而非苛刻批評；營造良性環境與榮譽感，讓他們能清楚感受到身旁的人都與自己帶有同樣的信念。這樣的能量不斷累積，到演出時爆發出的能量是相當偉大的。」而這種源於團隊意識的偉大情感能量，是古典管弦樂團特有的。波鴻交響樂團的團員來自不同國家，有著不同訓練背景，與這麼一群高度異質的人溝通是否帶來額外挑戰？莊東杰的答案相當出人意料：「我們有85名團員，朝夕相處之下，我看到的已經不是他們的背景或國籍，而是85種個性。」了解每個團員，為他們量身定制出舒適的溝通方式，才是莊東杰帶領樂團的基本功，也是唯有破釜沉舟地定居波鴻才能練成的基本功。
全情投入當下
如此融洽的團隊也都難免有衝突之時。莊東杰發現德國樂手普遍認為西貝流士是二流作曲家也罷，竟然連接受普及音樂教育的德國民眾也有同樣看法——於是他上個樂季安排了滿滿的西貝流士作品，此舉必然引來某些團員不滿。而莊東杰只是堅定立場，「音樂總監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決定樂團的航向。西貝流士是好的作曲家，研究他的作品能把樂團帶往好的方向。但重要的不是讓團員認識這個作曲家，而是這次磨練是否為樂團留下一個1、20年後都不會抹滅的印記。」
好在，波鴻團員比起能讓他們愉快的指揮，更欣賞能挑戰他們的指揮，樂季結束後，的確讓多數團員對西貝流士有全新看法。身為總監的莊東杰，總是以如此長遠的眼光帶領樂團嗎？「短期目標當然是盡可能為樂團找出新挑戰；長期目標嗎，只希望自己能笑著卸下職務吧。」他如此笑稱。他說自己還是一名「指揮」時才喜歡定位自己的未來方向，但終於作為「總監」扛下樂團百年傳統與城市音樂方向時，他只思考著如何把每一個當下做到最好：
如今他認為，充分體會每一個當下，盡己所能放手一博，最終抵達之處，無論是否曾經想像得到，都必然是理想的所在。
而不斷讓莊東杰鼓起勇氣放手一搏的，也很出人意料地是他的女兒：「我從女兒身上看到小孩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照見了成年人因為學會斤斤計較而生出的膽怯。他的無畏是因為他還不知道對錯，而音樂正是一種沒有對或錯的領域，當你意識到一切運行的法則，你也就失去了想像力。而我女兒能想像出的音樂與夢，絕對比我還偉大。」儘管莊東杰並未向我們明確描繪他所希望的未來圖景，但他朝向未來的姿態、向前邁進的腳步，卻又是清晰無比。
【力晶2023藝文饗宴－莊東杰與德國波鴻交響樂團】演出資訊！
9月27日，19:30，台北國家音樂廳
9月28日，19:30，新竹市文化局演藝廳
9月30日，19:30，高雄衛武營國家音樂廳
購票連結：OPENTIX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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